人本主義大師卡爾・羅傑斯( Carl Rogers) 談治療師在場的藝術:真誠一致、無條件積極關注與同理心,且能被感受到

Carl Rogers, the Humanistic Master, on the Art of Therapist Presence

以下主要內容,來自卡爾·羅傑斯的訪談。

我 (卡爾·羅傑斯) 是一名心理治療師,也是一名心理諮詢師。這是一份既艱難又極具吸引力的工作。

我的服務對象,是那些深陷困擾與痛苦中的人:有兒童、青少年、父母、中年人,也有許多大學生。

他們的問題涵蓋婚姻、家庭、生活、學業等日常層面;也有一些人經歷的困擾更為沉重,彷彿被生活一再擊倒,內心充滿絕望,亟需援手。

甚至有些人早已從現實世界退縮,逃回自己的內心深處,像一座孤島,將生命拒於門外。

經過三十多年的工作,我逐漸領悟到一些關於「幫助他人」的真諦。

特別是,什麼樣的「關係」才能真正帶來改變,這是我最想與你們分享的。

起初,我滿懷心理學知識與自信,以為能準確診斷來談者的問題,並向他們解釋根源。

我的確能做出診斷,也常常是正確的,但我發現,僅僅說明原因並不能真正幫助他們。

於是,我轉向提供建議。我以為只要理解了問題的根源,再給予建設性的行動指引,對方就能有所改變。

那時,我常為自己提出的「好建議」感到滿意,但很快發現,這同樣沒有太大幫助。

人們不會因為聽了建議就改變,畢竟,他們早已從朋友、家人、律師、醫師那裡聽過無數建議。如果建議真的有效,他們根本不需要來找我。

於是,我漸漸體會到,真正有幫助的,是我所能創造的「心理氛圍」。那是一種特殊的關係狀態,是改變得以發生的溫床。

我發現,在我最能幫助他人的時候,我是「真實」的。

我所說的真實,不只是表面的誠實,而是內在透明,當下的我感受著什麼,我自己清楚,也讓來訪者能夠感受到:這些感受可能包括關心、同理與興趣。

我常常因對方的生命經歷而湧現真切的關懷與同情,也總是對「人」本身懷有濃厚的興趣。

我希望這些都能在關係中自然流露。

當我們不真實,對方會隱約察覺到不對勁,卻可能誤以為是自己的問題。而當我們表達真實,反而能讓對方感到被尊重與釋然。以下是呈現真實的方法。

一、真誠一致(congruent)

我認為,「我自己」(The Self)是治療中最關鍵的工具。

一個治療師的態度、情緒與真實狀態,會直接影響治療關係的品質。

真正有助於改變的,是一個真誠一致(congruent,也翻譯成身心合一)的治療師,他能覺察當下的自己,並讓來訪者感受到這份真實,而非偽裝的專業。

當治療師敢於做自己、讓感受自然流露(無論是關懷、困惑或不耐),來訪者也因此被允許「做自己」。當真誠一致存在時,本身就是一種療癒。

二、無條件積極關注/接納(Unconditional Positive Regard / Acceptance )

所謂「無條件積極關注」,並非贊同一切,而是尊重對方存在的權利。一個治療師需要無條件地允許對方成為他自己,無論對方是憤怒、焦慮、羞愧或者是充滿矛盾。

這份接納會讓來訪者感受到:「我不需要改變,才有被理解的資格。」也唯有在這種安全感中,人才能真正開始轉化。

三、同理心(Empathy)

同理心,是進入來訪者內在世界的能力。它要求治療師暫時放下自己的框架,去理解對方的世界與感受,而非分析或評價。

我認為:「真正的理解,並不帶有判斷,只是純粹的感受。」

當治療師能夠準確體會並回應對方的內在經驗,這種被理解的感受本身,就會讓來訪者逐漸鬆動、卸下防衛,開啟自我成長的可能。

四、能否被感受到(Perceived by the Client)

即使治療師具備真誠一致、無條件積極關注(即接納)與同理心時,若來訪者無法感受到這些態度,療效也不會出現。

許多受傷或孤立的人,會懷疑治療師的動機,誤以為對方在試探、評斷或忽視自己。

因此,治療師的任務不只是「擁有」這些態度,更要讓它們能被對方感受到:也就是通過語氣、眼神、沉默以及真誠一致的方式,讓來訪者逐漸體會到:「我被真實地理解與尊重。」

結語

上述的這四項內在元素,共同構成了卡爾·羅傑斯所說的「有助益的關係」(helping relationship)。它不是一套技術,而是一種真誠的相遇。

當治療師能以真實的自我在場,以無條件積極關注來接納包容對方,並以同理的方式走進對方的世界,這份理解可被深刻地感受,改變就會自然地發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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